2012年12月2日 星期日

台灣淪亡錄----第一小節 台灣製造



2008年,政黨二次輪替。國會及總統選舉,民進黨大敗,國民黨完全執政。同年,經濟大幅衰退,反對民眾展開街頭抗爭。
2009年,執政黨違反選前承諾,ECFA協議正式啟動。同年底,縣市長選舉國民黨再次大獲全勝。
2012年,國民黨再次贏得大選。
2014年,綠營在政府滿意度極低的情形下仍然未能有所斬獲。六都除台南外全部淪陷。年中,兩岸正式簽訂和平協議。同年,為避免刺激中國政府,台灣當局發表「兩岸都是中國人」的「雙中宣言」,並且正式禁止於任何公開場合懸掛台灣人旗。該年中爆發十七次大型街頭運動。同年底,高雄基督教錫安山正式與政府展開武裝抗爭,高雄縣甲仙鄉一帶親國民黨勢力被驅逐,當地成為武裝抗爭地域。
2015年,台獨基本教義派分子反抗激化,台灣當局強化治安取締。同年中,武裝革命團體「台灣共和軍TRA」於高雄市地下成立。同年底,國民黨高雄市黨部發生爆炸案,七人輕重傷。
2015年十一月底。台北萬華區。
老舊公寓群前的華西街,正擠滿了來看鄰近青山宮祭典的人群。神橋所到之處,煙火爆竹聲震天。神橋隊伍前畫著陰森臉譜的八家將,一邊行進一邊舞動手中的鎖鍊,讓祭典除了熱鬧之外,也多了一種詭異、妖艷的氣氛。
被煙火閃光染紅的華西街夜空下,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在人群中設法前進。其中兩人看來約莫二十來歲,似乎對眼前一年一度的盛典毫無興趣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而另一人則是戴著黑色口罩,還不停地咳嗽,似乎是不太習慣祭典大量燃放的爆竹硝煙。
「志鴻,」口罩男朝著身高較高的年輕男人說:
「問看看TAKE大仔是不是已經到了?」
「我問問,」被稱為志鴻的年輕人從懷裏拿出手機按了幾下,過了幾秒,志鴻對著話機說道:
「喂,我俊昇的囝仔[1]TAKE大仔敢到位了?喔,好,好,好。再拜託你啊!」
「大哥,」志鴻收起了手機:「他們那邊的人到了。」
口罩男點了點頭,又咳嗽了兩聲,低頭繼續往前走。兩個年輕人無言地跟著。
三人穿過了看熱鬧的人群,到了一排燈光暗黃的騎樓底下。在一家掛著「圓明軒」招牌的小店面前,四、五個穿著運動服或是花襯衫,一看便知是小混混的年輕人站在店門口,看到口罩男一行人,便一起圍了上來。為首一個小平頭上前咧嘴一笑,滿嘴都是塞著檳榔紅渣的一口黃牙。小平頭開口道:
「你是俊昇哥仔吧?」
口罩男拉下了黑色口罩,令人意外地,口罩下的竟是一臉清秀的外型。只是,在口罩男上唇左方,有一道清楚可見的紫色傷痕。口罩男微微一笑,輕聲說道:
「是。我就是俊昇。TAKE大仔有在否?」
「有!有!」小平頭右手往後一張:「來,來,阮大仔在上面等你們。請,請!」
俊昇又是輕輕地點頭示意,小平頭帶著三人進了窄小的樓梯間。四個少年仔跟著上了樓,而小平頭則是留在樓梯口,像是深怕有人發現般地左顧右盼。
「阿平,」俊昇朝著另一個帶著黑色手提箱的自己手下說道:
「東西有沒有準備好?」
阿平沈默的點了點頭。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手提箱。
數人穿過了昏暗且充滿霉味的樓梯間,少年仔中一人打開公寓三樓的鐵門。鐵門裏陳設如同台灣一般中下家庭,沙發、電視,客廳中間是張麻將桌,麻將牌散了一桌。屋內擺設散亂,但讓人不禁注目的,是電視後牆上掛著一面綠色的台灣人旗。只不過,這面台灣人旗裏的台灣地圖,是上下倒反的。
沙發上半躺著一個電棒燙的中年男子懶洋洋地看著電視,在俊昇等人進門之後,抬了頭望望一行人,又把視線轉回了電視螢幕上。
TAKE大仔,我們把東西帶來了。」俊昇進了門,就朝著中年男子方向輕輕地鞠了一躬。
「幹!」中年男子把手中的遙控器用力丟向螢幕,大聲怒道:
「這個什麼樂透彩,銀行一定有『衝夠』[2]!哪有連續三期開同支的?!害林北輸歸褲底!」
俊昇微笑地走向TAKE背後,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:「TAKE大仔,賭台灣組仔[3]愛台灣喔?」
TAKE苦笑了一下,揮揮手說道:「幹你娘啦。就快跑路了。」TAKE話畢,把頭抬向了俊昇方向,吊著一雙三白眼問道:
「少年仔,你東西有沒有帶來?」
俊昇還是笑容滿面,用手比了比坐在麻將桌前的阿平。阿平見狀,把手提箱「碰」放在麻將桌上。TAKE下巴揚了揚,阿平身後的小弟立刻準備上前打開手提箱。但麻將桌前的阿平馬上把手重重地拍在手提箱上,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身後的花襯衫小弟。
「大仔,」俊昇把雙手都放在了TAKE肩上,一派輕鬆地笑道:「你放心啦,內底是純度保證的四號仔,一公斤半,沒問題啦!」俊昇開始雙手慢慢地幫TAKE按摩了起來:
「阮是沒問題啦,但是大家都是出來咧賺錢的,啊大仔你們的…」
TAKE突然大聲乾笑了起來,用手比了比另一個穿連身運動服的小弟說道:「落腳仔,你去內底把現仔點出來,給你們俊昇哥仔安心!」
小弟沒有說什麼,轉身就走進了裏面的暗間。
俊昇走到了TAKE身旁的沙發坐下,右手比著牆上的倒台灣人旗說道:
「大仔,想不到你這麼愛台灣啊?連政府禁的你也敢掛?」
「幹!」TAKE從沙發前的矮桌上取了一根DUNHILL,俊昇馬上從懷裏拿出都彭打火機,「噹」地一聲幫TAKE點上了火。TAKE深吐了一口氣:
「沒法度啦!這幾年連輸幾回選舉,台灣人輸掉江山啦!現今連台灣人掛台灣國旗都未駛!現在在北部,台灣人都故意掛按呢啦!故意甲那些中國人裝肖仔啦!」
俊昇哈哈一笑,也替自己點上了一根煙。TAKE看著俊昇,用力地拍了拍俊昇手臂:
「林北再怎樣愛台灣,也比不上少年仔你啦!聽講你卡早高級知識分子不作,卻來入台灣共和軍啊?」
俊昇提著煙的手搖了搖,苦笑道:「那都是卡早的代誌啦!就算卡早是博士,現今也只是個賣四號仔的『雙獅地球標博士』啦!」
TAKE拍手大笑,用力拍了下俊昇:「對啦!『雙獅牌博士』啦!」
小弟落腳仔這才從暗間裏出來,手上同樣拿著個手提箱。落腳也同樣地把手提箱放在麻將桌上,並且把手提箱打開,露出了裏面塞滿的千元鈔票。
TAKE眼睛盯在俊昇臉上,臉上雖然仍是笑容,但眼神卻露出了少許不友善地道:「俊昇,要點看嘜否?」
俊昇笑了笑道:「不必啦,大仔,你的信用啦!」
TAKE聽了,哈哈大笑道:「好!少年仔,那換我看看你們的東西…」話還沒說完,俊昇突然抓住TAKE的右手腕,靜靜地道:
TAKE大仔,看貨之前我一件事要問你!」
「什?」TAKE臉色大變,屋內幾個小弟也站了起來,大有一觸即發之勢。但俊昇仍然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:
「你也知道,我是台灣共和軍的人。作四號仔這種東西,也是為了我們台灣人獨立建國的資金。既然走入黑暗街,我就不敢說自己高尚!所以你賣四號給艋舺內底的少年囝仔,危害我們台灣少年仔,那也是我們的少年人自己賤,我都沒話講!」
「幹你娘!」TAKE把被俊昇抓住的手腕用力甩開,大怒道:「大家出來攏是要生活,你靠北這些要作什小!」TAKE用力拍桌,屋裏幾個手下馬上掏槍指向俊昇。但俊昇也飛快地從懷裏掏出手槍,用槍口指著TAKE的太陽穴。一時間,雙方對峙僵持不下。
TAKE大仔,」俊昇用手指扳動了92手槍的撞針:「聽講你最近有送一些利潤給艋舺的民進黨立委?」
「你是北七是不?」TAKE太陽穴被架著把槍,雖然自己四個手下用槍比著俊昇,但命在別人手上,還是滿頭的冷汗。不過,他嘴上還是不饒人,眼睛斜瞪著俊昇道:
「你們這些神經,我們台灣人利潤給『黨外』的民意代表,你在靠北?!對啦!我是有送利潤給林正華啦!你以為我們賣的是蚵仔麵線啊?沒有立委『卡巴』[4],我們怎麼顧生活啊?!」
俊昇冷冷的回道:「一禮拜前,我的三個囝仔,被林正華的人帶調查局的,在三水街被打死了!」
TAKE瞪大了眼睛回道:「怎麼可能?」
俊昇仍然沒有表情地說道:「可不可能我不知影,但是台灣共和軍的三個少年仔死了是真的!」俊昇用槍再頂了頂TAKE腦袋:
「比起外省仔,台奸更該死!」
TAKE深吸了一口氣:「幹!就算這樣,顧生活、拼經濟最要緊啦,是你們這群白目,硬要賭『生死賭』[5],才會白白送死的啦!大家可以賺錢就好了不是嗎?!」
站在一旁的志鴻突然拉住了身邊持槍的花襯衫小弟,硬是把小弟持槍的手往小弟懷裏轉了進去,「碰碰碰」的三聲,小弟背後噴出了三道血霧。其他身邊的小弟見狀大驚,但是因為TAKE受制於俊昇,又不敢馬上掉轉槍口。就在這瞬間,阿平拿起了自己桌上的手提箱,突然就將箱子平抱在自己腹前,朝著其他三名手下。阿平用力一握提把,手提箱竟然「碰碰碰碰」地噴出火來──這個手提箱竟內藏了一把衝鋒槍。阿平架起槍一陣掃射,屋外正好是神橋經過,爆竹、煙火聲大作。

數秒後,屋內一陣狼藉。阿平和志鴻、俊昇同時持槍對著TAKE,房裏多了四具橫屍地上、遍佈彈孔的TAKE手下屍體和散亂的麻將牌、被擊碎的家具,還有滿臉不敢置信神情的TAKE
阿平放下手提箱,哼了一聲說道:「TAKE大仔,啥款?美國進的MP5K『卡佛』手提箱型衝鋒槍啦!沒看過吧?」
俊昇冷冷地對張口無言的TAKE說道:
「當初台灣人就是太顧生活,才會拼經濟拼掉了台灣!」說完話,俊昇扣下了扳機。
阿平把衝鋒槍收了起來,又成了原來的手提箱。志鴻則是把裝滿新台幣的手提箱蓋起來後提在手上。掛在牆上的倒台灣旗,噴滿了一大片的血霧。走過TAKE腦漿四溢的屍體旁時,阿平用力地往TAKE腦袋一踢,吐了一口口水狠狠地道:
「幹你娘!台奸!」
三人走到了圓明軒樓下,方才的小平頭親切地上前向俊昇說道:「大哥,生意講完了啊?」
俊昇笑了一笑,左手環抱著小平頭肩膀並拍了拍他,小平頭正要開口道:「俊昇大仔,有時間再來台北…」
俊昇右手攬住了小平頭肩膀,阿平則馬上把「手提箱」塞進小平頭懷裏,就是一陣連射。在震天價響的爆竹煙火聲中,根本沒人發現到有人開槍。志鴻和阿平緊跟著架住了小平頭左右兩臂,把他扶到了圓明軒門口的矮凳上。三人放下小平頭,馬上擠入了人群之中,留下了在矮凳上不斷抽筋的小平頭。



[1] 台語中「黑社會小弟」的意思。
[2] 台語「搞鬼」之意。
[3] 以台灣所開出的樂透號碼為準所進行的地下六合彩賭博。
[4] 台灣式日文,意指「掩護」。
[5] 台語「生死拼搏」之意。